永懷張朋園教授

所內同仁與眷屬

張啟雄教授:

非常悼念張先生。

記得我來所不久,南港爆發山豬窟垃圾掩埋場事件,中央研究院馬上召開會議以為應對。張先生是第一個響應,參加首次會議,號召大家起來抗爭。

很慚愧,我是新近人員,不敢出席。可是,隔天"報紙登出張啟雄院士將帶領中研院同仁和居民奮起抗爭,把我嚇了一大跳。

當時,我是新進小毛頭,人生地不熟,豈敢惹事生非。

隔天,張先生來找我,他說:我看你這小伙子很適合出來為大家服務,所以簽名簿上,我簽了你的名字,報紙也寫了,也稱呼你為張啟雄院士了,就請你挺身而出吧!

就這樣,我變成了出生入死的山豬窟抗爭英雄,連保安總隊都警告我,我們已經開會打算逮捕你了,請多保重。

想到這裡,我不禁為張先生不幸仙逝的消息,掉下了眼淚!

張先生,我懷念您,請您在極樂世界安心歇息吧!

如今,我也老了,將來在極樂世界再會吧。

巫仁恕教授:

真希望還有機會再和他吃飯聊天!

雷祥麟教授:

好一段時間𥚃,我一直在想,如果下班時遇到走路回家的張老師,要記得告訴他,他和羅久蓉老師合作訪問周美玉女士的口述史,直接啟發了一部獲得兩個重要獎項的研究。

沒想到的是,終究沒有機會在下班的路上,親口告訴張老師這個好消息。

敬悼張老師,願您安息。

連玲玲教授:

張老師到92歲還出版了一本極有啟發的書《從民權到威權》,一直是我的榜樣。而當許多前輩對歷史學的文化轉向感到有些憂心,張先生卻表示樂見學術的百花齊放,這對我是很大的鼓勵。謝謝張先生對學界的貢獻和對後進的支持。

黃自進教授:

早年我剛進所的時候,張老師就常幫我改文章,張老師一直是我學術生涯中,最重要的貴人。感懷張老師,祝張老師安息!

張寧教授:

直到一年以前,張先生還固定來辦公室工作,下班時,因為同路,我常推車與他同行。做為一位九十多歲的老人,他走路雖慢,但非常穩,而且頭腦清楚,只是耳朵稍背,他笑說自己只聽得見女生說話(因為她們的音頻較高)。在同行的短短十分鐘裡,天南地北,無所不聊,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說年輕時寫梁啟超那本書時,坐著也想,站著也想,甚至搭公車手拉吊帶時,也滿腦子都是梁啟超,完全進入寫書的執魔境界。張先生一直到最後都是一位學術人,我很榮幸能在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上,與他短暫同行。

陳儀深教授:

張先生退休之後除了週末假日幾乎每天來研究室工作,確實需要那個空間,所以即使早已超齡、所方也沒有(按規定)請他搬離。

很多年前常在午餐的時候在民族所後面的素食店或麵店遇見他,有一次我稱讚他這樣的年紀還每天看書令人感佩,他卻謙虛地答說上午看的下午就忘記了……意思是(勸告我們)學術工作的創造還是要趁早…。懷念張先生。

林滿紅教授:

每次経過張老師的辦公室,縂要看看裏頭有沒有亮燈。鑑明的通告讓我知道再也看不到了。但張老師對我的重大影響一直是我感激的。我以外校生報考師大博士班,是因為張老師考近代史西文名著口譯得了較多分數才考上的。我到哈佛,孔復禮教授直接說是我的指導老師,是張老師與師母多年與國外學者建立的深厚情誼打下基礎。在所期間,也跟著張老師認識很多國際學者。他的生活很有品味,除了學術上的學習,還跟他學習生活的一些細節。張老師與李國祁老師共同打造的師大歴史所,除了是我重要的學習場域之外,也是我過去約三十年主要的教學場域。師母説不辦追思會,但我會一直追思您給我的點點滴滴。張老師!深深感謝!

江淑玲小姐:

張老師令人很懷念!也不捨,他是我敬重的長輩,待我們學生也很好!

張力教授:

我上過張先生的課,也跟過張先生的現代化區域研究計畫,獲益匪淺。張先生致力推動區域現代化研究,也使本所培養了一批區域近代史的專家,後來對大陸的史學界也有不少影響。

張先生的《梁啟超與清季革命》之再版,以及流浪在外的《梁啟超與民國政治》得以返回本所專刊序列,我個人很榮幸地盡了一些力。

疫情爆發之前,張先生有時找幾位行政同仁到市區小館餐敘,我負責開車。張先生胃口甚佳,談笑風生,看不出是「九〇後」的年紀。這幾次小聚,讓我們留下美好的記憶。

李達嘉教授:

張先生在早年國內中國近代史研究以孫中山和革命派為中心的時期,探討立憲派和梁啓超,表現出無畏無懼的態度,在那個時代是需要極大勇氣。他也因此享譽學界。《梁啟超與民國政治》一書,在當時頗觸政治禁忌,近史所不便出版,交由食貨出版社出版,因為食貨有陶希聖先生可以擋住政治壓力。張先生的研究對當時的學術界開了很重要的一扇窗,我個人獲益良多,當初我碩士論文討論聯省自治運動,曾到他研究室拜訪請教。我記得現在故宮博物院院長吳密察在台大歷史系擔任助教時,有一次曾經對我說張朋園先生是真正自由派的學者。我進所後發表的第一篇文章「胡適在歧路上」,便是應他之邀所寫。他請我吃過好多次飯,話題可以無所不聊。我記得他有一次提到本所的現代化區域研究是失敗的研究,我斗膽向他說他如果不轉入湖南現代化的研究,繼續從事梁啓超和立憲派的研究,必然會有更受矚目的貢獻。他不以為忤,反而深表贊同和歎息。張先生也很關懷現實政治和社會,並學著說幾句台語。我們去卡拉ok,他最愛唱台語歌「一隻小雨傘」,至今餘音繚繞我耳際。張先生提攜後進不遺餘力,對學術研究始終保持高度熱誠,用功不輟,是值得敬佩的學者。謝謝張先生的啓發照顧,願您安息。

翟志成教授:

研究中國近代史,沒有人能繞過梁啟超;研究梁啟超,又有誰可繞過張朋園?繼郭量宇前所長之後,近史所同仁中最應該被遴選成為中研院院士者,實首推張朋園先生。此乃學界不易之公論。但張先生直至日前仙逝,仍與院士無緣。其實,院士之虛銜,對於學術鉅子張先生而言,有之不足以增榮,無之亦不必掛懷。不過,近代史的院士行列沒有了張朋園,便如同哲學和思想史的院士行列沒有了唐君毅、牟宗三和徐復觀,中研院又豈止減色失分而已,想必難免被世人指點和訕笑。

游鑑明教授:

我修過張老師的課,但沒有向他拜師學藝,不過他是我的恩人。

我和張老師第一次結緣是在1974年,當時我是史語所芮逸夫院士和桑秀雲研究員的助理,我家在東豐街,張老師住在仁愛路一帶,因為同在仁愛醫院附近搭院車,我有幸認識張老師,他總是親切地和我寒暄。1975年我到台東任教,這期間,我利用四個暑假到師大歷史研究所暑期進修班(等同修研究所學分)上課,張老師在1977-1980年兼任師大歷史系所主任,我再度遇到張老師。因為思家情切,很渴望調回台北,但由於行動欠便,在每次教師甄試中,筆試通過,面試就被刷掉,於是我大膽地拜託張老師幫我介紹學校,他卻鼓勵我:「我覺得妳很想唸書,不妨考研究所,向許倬雲先生學習」。

因為他的這句話,1984年我考上師大歷史研究所碩班,1988年考入博班,從此轉換跑道走入學術研究。進到近史所之後,我一直誠惶誠恐,深怕有辱他的期許,忙碌中偶而才去探視他,但張老師對我的健康始終關懷,更支持本所婦女史研究的發展。張老師在1994年為《近代中國婦女史研究》惠賜大文,更為《近代中國婦女史研究》引來財主,那時我整天為這本刊物將斷炊而煩惱,張老師介紹澳洲雪梨大學蕭紅教授給我,蕭教授慨然捐助一百萬台幣,帶給刊物及時雨。

為此,我何其感謝,但張老師的恩情我其實無法回報,我唯一做到的是,在疫情嚴峻、病房短缺下,今年9月間請劉士永教授跨海協助,讓張老師住進醫療設備較完善的三總,而他最後在三總安息。

儘管張老師研究室的燈熄滅了,他在我心中的那盞燈卻是明亮如昔。願老師安息!

Peter Zarrow(沙培德)教授:

我與張朋園老師相識的機緣,是發生在老師來哥倫比亞大學做訪問學者的時候。當時我還只是一個哥大碩士二年級的學生。我雖然對研究中國近代思想史有興趣,但還在猶疑當中。後來一次,我就去了老師的辦公室找他,而也正是因為這次的拜訪受到老師的啟發,才讓我確定了要以「中國近代思想史」作為我一生治學的方向。第一次見面,老師就送我一大疊包括梁啟超與孫中山等人文章在內的中文資料讓我回去讀。由於當時我的中文能力很差,看了之後,差點沒昏過去。不過,這對我來說,卻是老師引領我邁向中國研究的一大步。從老師對我這個外國學生都如此盡力提攜,老師提攜後進不遺餘力,就可見一斑了。我之所以會說老師是我在哥大唸書時的老師之一,正是因為老師訪問哥大期間,我上過他幾次的講座課程。就連我報考哥大博士班入學考試時,老師還是我的口試委員之一呢!還好過關,沒讓老師丟臉(我記得當時我答不出另一外交史教授所提的問題)。此後與老師一別多年,但只要有機會去台灣做研究,我都會拜訪老師,而每次見面談話(不管是有關學術方面的或者尤其有關中國美食方面的知識),老師都會給予我許多非常受用的指導。後來2000年我以訪問學者身份到近史所做研究一年時,老師甚至還建議我申請近史所的工作。之後我的這段「此生最美好工作經驗」的近史所歷史,我想大家都應該很清楚。2013年之後,我幾乎每年都會回台灣一兩次,所以也都會去找老師敘敘舊,問候他老人家。不過,很難過是,因為Covid的阻絕,沒有機會在老師最後的日子裡,多陪陪他敘敘舊。我想我會永遠懷念老師,不單他是一位令人景仰的卓越學者,也是一位令人敬愛的慈愛長輩。

中研院台史所詹素娟教授:

老師高壽,身體一直很硬朗,還有師母相伴,總覺得老師會長命百歲。

儘管,終究走完人生道路,但老師福分完滿,毫無遺憾了。

最近,老是回想起從前在師大上課的情形,以及老師給我的機會、鼓勵、關懷與影響。

老師對學生、助理都非常照顧,也曾經跟老師很親,喜歡聽老師談學問、道往事;而轉眼之間,竟然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前次見到老師與師母是2020年3月,老師沒有怪我疏於問候,還是那麼親切和藹,我也說會去看老師。但之後,疫情改變了很多事,我也再度失信。

晚上,聽說了今天在二殯舉辦了老師的告別式,火化後在南港軍人公墓樹葬。我錯過了,覺得很遺憾。

素娟

周素鳳(張力夫人)教授:

近些年,近史所幾位女同事(多為行政人員) 每兩三周就會陪「老爹」吃飯,我們有時也加 入。2020年12月30日那天好冷好冷,老爹 請吃完飯,又請喝咖啡。之後疫情趨嚴重,我 們就沒有聚會了。真是令人感傷。

浪淘沙令 悼念張朋園教授

張朋園兄為平生來往最多之良友近苦疫情久未相見驟聞辭世哀傷 何極!

永別恨無窮 夢裏音容

當年漫步伴春風 最憶芸窗論學處 每感匆匆

席散意難終 鶴去樓空

今春花落隔年紅 只惜良朋歸不得 永憶心中

汪榮祖 撰




大陸學者

湖北 田子瑜教授:

惊悉张老先生不幸仙逝,不禁泪下。2002年我第一次到台北,乃力先生介绍我认识先生。先生是学术前辈,很高兴接待了我,并赠送自己作品,对我启发很大。以后我多次到台北,必造访先生。每次先生都必找个有特色的餐馆请吃饭,第一次吃墨西哥的菜是先生请我品尝的。2008年先生到湖北大学参加纪念武汉抗战七十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发言时说到少年时代的遭遇,声音哽咽。此景此情我记忆犹新。

先生千古。

子渝2022、11、27

張海鵬教授唁電

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並轉張朋園先生家屬

驚悉張朋園先生于本月25日仙逝,無任悲悼!先生于中國近代史研究,卓然一大家,成就斐然。1990年9月,先生應邀出席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建所四十周年舉辦的近代中國與世界國際學術討論會,發表高見,開啟了海峽兩岸中國近代史學術交流之先河。此後,先生數次應邀訪問北京近代史研究所,交流學術,暢談中國之歷史與未來。我也曾到先生研究室,執弟子禮。此情此景,令人神往。於今先生遽歸道山,學問請益,不知可問何人。先生已矣,先生之學問、人格長存!吾人當接續奮進,探尋中國之歷史與未來!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 張海鵬叩首

2022年11月27日

於北京

耿雲志先生輓聯:

敬挽张朋园先生:

待人总期立人之所欲立;

著书常能言人之所未言。

浙江大學陳紅民教授:

惊闻张朋园教授仙逝,不胜哀悼。

张朋园教授在中国近代史研究领域,成就卓越,影响至大。他热心推动两岸学术交流,奖掖后进,受人尊重。张教授的逝世,是中国近代史学界的重大损失。

张朋园教授千古!

浙江大学蒋介石与近代中国研究中心 陈红民

2022年11月26日

華中師大何卓恩教授:

惊闻朋公驾鹤西游,深感哀痛!朋公生前屡屡垂教,感念之至。鞠躬敬挽朋公:

学问贵活著述唯求宪政;

朋友务真往还不问生辰。

朋公安息!

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同仁並呈張朋園先生家人:

驚悉張朋園先生仙逝,不勝哀悼。張朋園是享譽海內外的著名歷史學家,著作豐碩,真知信見,傳播四海。先生在中國近代政治史、中國現代化史、近代知識份子等領域的研究成果,不僅在當時受學界所重,及至今日仍然具有重要的學術和社會價值。先生以治學育人為己任,樂於獎助後學,扶掖青年,為兩岸史學研究與傳承作出重要貢獻。先生與大陸學界交誼深厚,多次來大陸及返貴州家鄉參與學術研討會。念茲在茲,惟在兩岸和平。先生與本所創始人—已故的章開沅先生結下深厚友誼,對本所發展及後輩學人一向關心有加。所內後學,凡至中研院近代史所訪問交流,無不備受照拂。厚誼無垠,銘記難忘。先生之學問精神,將與世長存。臨風追懷,含悲哀悼,並向朋園先生同事及家人致意。

華中師範大學中國近代史研究所

2022 年11 月27 日

馬敏所长唁函:

惊悉张朋园先生不幸因病辞世,深感悲伤,特表沉痛哀悼!愿先生在天之灵安息!愿家人节哀顺变!华中师范大学马敏敬悼

沉痛哀悼张先生,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记得我2004年第一次到台湾访学时,就到办公室拜会过先生。2011年,辛亥百年纪念年,我和敝所几位同仁到研究所来收集资料,也得到张先生的款待!

华中师范大学魏文享敬悼

北京大學歐陽哲生教授:

惊悉张朋园先生不幸逝世,在我赴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访学期间,多次前往张先生办公室,聆听他的学术教导和研究心得。张先生一生勤勉探索、著作不断,保持一个学者的本色。现在回想起与张先生交流的那些时光,颇有如沐春风之感。愿先生在天堂安息!




海外學人

鮑家麟教授:

從1970年開始,我就受益於張朋園兄的批評,指教和鼓勵。記得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宣讀“秋瑾與清末婦女運動”論文時,他提出了一些珍貴的建議,供我參考。

因為郭廷以夫人及兒孫定居於我住的亞利桑那州圖桑,朋園與國祈兄曾結伴遠道來訪,我也有機會為他們在亞利桑那大學安排演講。

每次回台北,或為開會,或為投票,也都與朋園兄嫂見面。我很珍視這份可貴的善緣。朋園兄好走!

徐乃力教授(加拿大紐布朗斯維克省福萊城):

懷念摯友

人生有許多事的發生是偶然,而非按照計劃而行,我與朋園的終身友誼即是如此。我們雖然是大學同學,同系,但是因為班級不同,在校只是點頭之交。1960年我在香港浸會學院任教,當時在新亞書院攻讀碩士的黃養志與我相識。他希望我幫忙一件事,說他大學的級友張朋園很想到新成立的中研院近史所工作,由於我與業師郭廷以教授相熟,希望我能促成朋園的心願。經我介紹後,果然朋園被錄用為研究助理,展開他一生幾十年在近代史領域的貢獻。

三年後我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博士學位,過了一年張朋園也被近史所派出,到哥大讀研,我們兩對夫婦在紐約首次相會,一見如故,開啟了終身難忘的摯友關係。

朋園為人厚道,真誠,但是也不在乎偶爾開玩笑,我們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1980年代以後,我們有常見面的機會,在國外開學術會議,或是我回台灣探親,總好像有一種強力膠水把我們粘在一起。

朋園的治學精神很令我佩服,他自認為早年的基礎不夠,以“勤能補阙”為目標,日以繼夜在故紙堆中研讀,寫成的出版物一部比一部成熟。即使在史學界的同仁中,他也達到出類拔萃。

朋友們或是同道都熟悉朋園對近代史的造詣,不必我多言。我們是同行,但是我們相羨,從沒有相妒。在我的記憶中最為深刻的是私交,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交誼,一生中這樣的經驗極為少有。如今他以高年毫無病痛中過世,留下來的是我對我們友誼或大或小事件的親切回憶。

李又寧教授:

朋園先生歸道,不勝唏噓。雖他臥病已久,現知天命難違,仍感失落。失去的不僅是六十餘年的友誼,還有追不回的盛年往事。但是,我深信: 他善待同行的熱誠,與治史的執著及創見,將長留人間。

Prof. Andrew Nathan:

When I was a grad student starting dissertation research in 1967, both John Fairbank and Marty Wilbur suggested that I contact Chang P'eng-yuan in Taipei. I called upon him soon after my arrival, and he immediately took me on as a mentee and a friend. I was young and shy, and he was a very accomplished senior scholar. But everyone who knew him will remember as I do his informal, personal, warm and helpful character, his scholarly seriousness and integrity, and his dry, wry, and engaging sense of humor. On every trip to Taiwan I would visit PY and until the most recent couple of visits we would take a long walk in the hills behind the Academia Sinica and have a good talk about life. He would also invite me to lunch or dinner with colleagues. He and Teresa visited me a couple of times in New York. I translated one of his articles for 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and wrote a preface for one of his books. PY was much more than an important professional contact for me. I always have considered him one of my best personal friends. I am very sad for his loss and I offer my heartfelt condolences to Teresa.

附記:最後的聚餐
周素鳳 教授

近十年來,張朋園老師私底下有個小小的「吃飯團」,簡稱「飯團」,大約每個月找個餐館吃頓中飯。飯團的資深固定班底是林秀娟和許惠文,有時加上張力;每隔一段時間,小飯團會「擴大辦理」成八人左右的大飯團。小飯團為了充分利用中午時間,十年下來有標準的SOP,通常由熟門熟路的惠文開車,到達地點後秀娟帶著張老師先下車,點好菜,等停好車的惠文回到餐館,熱騰騰的菜剛好上桌,愉悅地飽食一餐之後即打道回所,整個流程一氣呵成,不蔓不枝。秀娟與惠文兩人暱稱張老師「老爹」,我這個偶爾插花的食客也跟著喊老爹。飯團聚餐都是老爹買單,不讓他買他會不高興。

小飯團陪著老爹征戰各地,石碇的福寶是老爹的心頭好,紅燒豆腐和豆腐羹是必點佳餚。南港中信大樓的1010湘菜有他最喜歡的剁椒魚頭,為了它,食量越來越小的老爹可以多吃半碗到一碗的白飯。其實老爹也愛麵食,南港的大碗昆陽牛肉麵,是在地的人氣店,入味而道地。早期老爹很愛民生東路小沈記川味擔擔麵,但是老闆娘有點兇,點菜時碎碎念,講話比較直白不修飾。惠文說,他們三個長路迢迢趕到民生東路只是為了解饞,每回都得抱著上戰場的精神乖乖聽訓,陪著老爹挨罵,罵完就有真好吃的擔擔麵,老爹倒是對挨罵不以為意,惠文還覺得此家擔擔麵是她的第一名。

2020年12月底強烈寒流來襲,老爹早早就約定12月30日去川揚郁坊小館,因為他特別想吃這家的「肴豬腳」,這是老爹認證最好吃的肴豬腳。郁坊小館是名氣不小的老店,客人川流不息,四人以下不給訂位,只能靠排隊。那一回老爹心心念念要吃肴豬腳,為了保證吃到,大飯團適時出動,我也順勢參加,才有機會見識到小館子的大魅力。日子還沒到之前我一直猜想可能會取消,一方面當然是疫情,另一方面是天氣,我最擔心老爹不想頂著寒流出門。沒想到老爹無懼無畏,準時出席,穿的厚厚實實地,毛帽、圍巾、套頭毛衣、毛料外套都齊了。那天冷風瑟瑟,餐館裡熱呼呼的,大夥兒吃得非常過癮。惠文說一開始陪老爹到郁坊小館時沒有擬好「戰略」,三人乖乖排隊,從十二點半餓到一點多,她心裡嘀咕著,不就是個館子嘛,有必要這樣痴痴地等嗎?等到上了桌,大快朵頤之後,深深明白老爹的堅持是值得的。老爹吃飯時話不多,聽到有趣的話題他也會冷不防地加入,完全沒有隔閡。他就像家裡的長輩一樣,看著大家吃的開心,談的高興,他就很滿足。

那天在郁坊小館用完餐,老爹興致很高,說要請大家到轉角喝咖啡。從餐館到咖啡廳的路上,陣陣強風迎面呼嘯,老爹的外套衣角隨大風翻飛,帽子幾乎戴不住,秀娟挽著他在刺骨的強風中前行,雖然年過九十,步履堅定穩健。我們大夥擠在小小的咖啡館的角落,老爹和我坐在一起,惠文幫我們照了相,就這樣留下老爹近兩年前的神情,精神真好,一貫的溫和中帶著堅定,那是我心目中靜水深流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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